版主:由於最近都在搞細菌學史的東西,所以對「細菌」兩個關鍵字有著莫名的喜愛,還差點想去買顯微鏡來玩,但有學生跟我說,就算初階的也要幾萬元喔(不是中小學生用的),遂打住,窮研究生是不能這樣玩科學的,還是好好鑽到故紙堆中,找我的顏如玉吧。僅轉貼兩篇有關細菌學史的科普文章,雖然是前幾年寫的,但寫法輕鬆有趣,給了我不少啟發。


 


人生失意無南北


作者╱王道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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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世界上,你做了什麼,不算數;教人相信你做過什麼,才算數。 ──福爾摩斯〈血字的研究〉


1889427,北里柴三郎在第18屆德意志外科學會宣讀論文,發表破傷風菌的純粹培養法,引起國際醫界的矚目。
  那時細菌學問世已近20年,「柯霍準則」已成形,但是許多問題仍待解決。例如純粹培養與動物模型這兩個要件,源自研究炭疽病的經驗,其他的感染疾病未必適用。
  1884年,柯霍在印度加爾各答分離出霍亂弧菌,可是無法以動物模型證實它是病原,因為實驗動物感染後,不會發病。因此醫界對這種細菌在霍亂大疫中的角色將信將疑。這一年,哥丁根大學一位醫學生發現了破傷風菌,由於無法做純粹培養,證明不了它就是破傷風病原。因為病人傷口組織裡,往往有10多種細菌雜處,若不能分別培養,再做動物實驗,便不能確定哪一種才是病原。
  北里柴三郎發現破傷風菌耐高溫又厭氧,才成功地將它與雜菌分離。那時他在科霍的實驗室已待了三年多。
  北里畢業於東京大學醫學院,先進內務省衛生局服務,再以公費赴德國留學,於188511月出發。這年柏林大學醫學院設立公衛研究所,聘 柯霍為 教授,正式將細菌學與公衛學結合。北里拿著東大醫學院學長緒方正規的介紹信,到這個新成立的研究所學習細菌學。緒方正規曾在慕尼黑大學研習衛生學,返國前到柯霍的實驗室待過,是日本的細菌學開山祖。
  1889年夏,也就是北里發表破傷風菌論文後不久,柯霍的實驗室來了一位新人:陸軍軍醫貝林。貝林研究過化膿創口引起的敗血症。他發表的第一篇論文,是研究常用殺菌劑碘仿。上司看出貝林的潛力,送他到波昂大學藥物學實驗室受訓。在那兒,他發現豚鼠對炭疽菌極敏感,家鼠感染了卻沒事兒,研判是炭疽菌無法在家鼠血清中繁殖的緣故。然後貝林調回柏林的母校(陸軍醫學院)擔任講師,再調任柯霍的助理。
  那時,白喉仍是兒童的主要死因,德國一年有五萬名兒童死於白喉。柯霍的第一位助理羅夫勒分離出白喉菌,發現白喉菌製造的毒素,才是致病原。巴斯德研究所的專家進一步確定了白喉菌毒素的化學性質。
  於是貝林便著手研究對抗細菌毒素的抗毒素。189012月,貝林與北里聯名發表論文,為血清療法奠定了基礎。他們指出,
  一、以破傷風菌使家兔免疫後,牠們的血液就能對抗破傷風菌毒;
  二、濾掉細胞後,血清仍能抗毒;
  三、抗毒血清非常穩定,注射到其他動物體內,仍有作用。因此抗毒血清可用於臨床醫療。
  兩星期後,貝林發表了另一篇論文,討論抗白喉血清的製備。
  半年後,北里柴三郎束裝返國,貝林繼續研究製造抗白喉血清的方法。他得解決的首要問題是:常用的實驗動物如鼠、兔,體型太小,能抽取的血清並不多;一般的實驗室又容不下大型動物。而利用大型動物,需要龐大經費。此外,量產涉及品管、檢驗機制,必須發展出標準程序。這些都不是學院科學家應付得了的。
  貝林運氣不錯,柯霍與教育部官員介紹了一家生產染料的化學公司。他們在1892年底簽約,自1893年起合作。由於抗血清的療效受到臨床醫師肯定,第二年就賣出了75000瓶。1901年,諾貝爾獎第一次頒發,貝林以血清療法的成就,獲生醫獎。
  北里柴三郎返回日本後,創設傳染病研究所,後來又創辦慶應大學醫學院,在日本現代醫史上,事功彪炳。但是,北里的門人、傳記家最難以釋然的,還是貝林的諾貝爾獎。
  北里比貝林大一歲,而且在科霍門中,算貝林的師兄。他們第一次見面時,北里已有轟動國際醫界的成就。何況血清療法是他們合作的成果。為什麼北里沒有分享諾貝爾獎?
  其實,大師柯霍直到1905年才得到諾貝爾獎。貝林頂著「兒童救星」的光環,擋者披靡,時也運也。


 


科學人雜誌  20085月號 第 75  http://libserver.wlsh.tyc.edu.tw/sa/read.asp?docsn=2008053579


 


 


醫二三事/霍亂濃縮果汁


【聯合報/本報記者/張耀懋;諮詢/中研院台史所副研究員劉士永、中國醫藥大學助理教授陳明和】


印度水源含氟、重金屬砷、硝酸及大量病菌,非但不能飲用,甚至危害民眾健康霍亂和肝炎的病菌,才是印度水質汙染的元凶。(見2009-07-13 .聯合報.A14版.國際)


「爸!先洗手再吃飯!」小 時被 老師、父母耳提面命,婚後換老婆,現在換女兒。「不乾不淨,吃了沒病!」「不行,媽說,手上很多細菌,再用手拿東西吃,就吃進細菌了。」「那吃了會怎樣?」女兒3歲時顯然沒想過為什麼,呆了半晌,想起給她講過西遊記吃唐僧的情節,沈思的表情豁然開朗。「細菌會死翹翹呀!細菌很可憐的!」哇哩咧!


吃細菌,應該不陌生,以前我們提過的巴瑞馬歇爾,2005年的諾貝爾獎得主,就是喝下含幽門桿菌的臭肉湯,得了胃潰瘍,證實兩者的關係,不過,在細菌說與自然發生說的尖峰論戰上,結果卻不同。


科霍 發表霍亂弧菌致病


羅伯.科霍(Heinrich Hermann Robert Koch1843-1910),這位改變現代人疾病觀念的德 籍 醫師,在19世紀與法籍巴斯德堪稱瑜亮,都是找細菌的高手。巴斯德、發明顯微鏡的虎克等人是從生活中找檢體、觀察微生物。醫師出身的科霍則習慣從病患身上取得檢體,直接觀察。他的成名作是1876年發現炭疽桿菌,代表作則是發現結核菌,並因而得諾貝爾獎。1883年,他參與印度霍亂疫情研究中,在病患排泄物裡看到霍亂弧菌。


「看到了!」科霍興奮地將霍亂菌放在培養皿,並繁殖成一瓶「霍亂濃縮液」,裝在玻璃瓶裡。其實,霍亂菌家族被人類直擊,科霍不是第一人,早在1854年,義大利解剖學家菲利浦‧帕西尼已先分離出來,但因當時疾病瘴氣論與自然發生論盛行,因此,未受重視;這也是為何後來霍亂菌並未名為「科霍霍亂菌」,而是在1965年重新命名為「1854年帕西尼霍亂弧菌」(Vibrio cholerae Pacini 1854)的原因。


「就是它!」科霍當年顯然也不知道這段緣由,興奮地帶著這瓶「霍亂濃縮果汁」到柏林醫學會發表「緝凶示眾」。「這瓶子中充滿霍亂菌,就是奪取無數人命的元凶!」科霍後來提出令他名垂千古的「科霍法則」,解釋疾病與微生物間的存在關係。


佩氏喝下霍亂液 反駁科霍


凶手現蹤當然讓許多疾病自然發生論的支持者心服口服。但是,「寄些樣本給我,我對閣下的發現很感佩服。」佩騰科夫(Pettenkofer, Max Josef von1818-1901),德國慕尼黑大學教授,也是「自然發生論」與「瘴氣論」最後堅貞的擁護者,寫了一封文辭剴切的信,科霍不疑有他,很快地寄了過去。一周後,他收到回信,「我將閣下寄來的霍亂液當眾全喝下肚了,除了晚上些許發燒外,第二天至今,一點事也沒有!」這是指1892107日 ,佩騰科夫召集學生,「霍亂不是真正的致病原,環境中的『毒性物質』才是!」說完仰頭喝下。當時佩氏已74歲,117年後再讀這段軼事,想像白髯學者維護自信的真理,「雖千萬人,吾獨往矣」的氣概,更顯悲劇英雄的孤寂與滄涼。


事實上,即令中醫典籍,如黃帝內經「不治已病,治未病」等概念,以中藥提升機體抗病力預防疾病。「扶正袪邪」,以中藥提升機體抵禦外邪的能力,並使臟腑經絡氣血保持正常的生理功能,也都與佩氏的想法相貫通。


細菌論、自然發生論修正


佩氏等自然發生論者的反撲,剛好讓氣勢如虹的細菌致病論者「拉回整理」,包括科霍法則提到的「病菌接種至健康株,應出現與病株相同的病徵」等都有破綻。偉大的見解總在對手強力挑戰後修正而趨完美。即如目前的新流感疫情,即使面臨同樣的細菌、病毒量,並非每人都會因此致病,這與個人不同的免疫能力、食物、環境都習習相關,同樣疫情在落後國家可能如秋風掃落葉,到先進國家也可能因公共衛生的預防工作,讓疫情降至最低。


科霍與佩騰科夫的衝突,雖然佩氏先佔上風,但也提供細菌論者更多修正與發現新證據反省機會,反讓自然發生論式微,佩騰科夫沒因霍亂致病,卻因此在1901年抑鬱而終。自此細菌論主宰醫學理論,更重塑醫療市場與角色發展,但是,自然發生論也在佩氏後另闢蹊徑,結合細菌與生理運動學的學說修正,再創新學派了。


2009/10/14 聯合報】http://mag.udn.com/mag/life/printpage.jsp?f_ART_ID=216912


 
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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