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晚上一位老讀者打電話給我,說他看了《跟史家一起創作:近代史學的閱讀方法與寫作技藝》,相當有感覺。因為嚴耕望正是他的老師,他說該書所描述嚴耕望的話語與叮嚀,相當到位與傳神。這位讀者回憶,有一次上課時嚴耕望說:「你們有沒有參加學術研討會?」大家都不好意思說:「沒參加。」結果嚴先生說:「我一年最多不過參加一、二次,有時還沒有呢。研討會不用參加太多,以免影響讀書寫作的時間。」一次上課又說:「你們研究生,論文寫好放一年後才能發表!」學生聽完後大惑不解,問老師會不會「放」太久?嚴先生說:「我都放二年左右才發表。」他說其實他寫好很多文章,只是放著而已,慢慢審視、慢慢修正。讀者說,嚴先生就像書中那樣,他不喜歡熱鬧、也不喜歡到處找朋友、聊天,每天就是專心一意的讀書寫作而已,不求名、不掛名、不參與社會活動,一心一意當個史學苦行僧。這種精神和耐力,非一般人可以做到。
1996年時,嚴耕望回臺參加院士會議。據其言嚴先生已經頗有帕金森氏症的徵兆。這位過去的老學生打電話到嚴先生住的中研院活動中心,嚴先生請他來一起用個餐。當日,學生來到中研院活動中心門口後,看到救護車已在門口,他心頭一陣不祥的預感,乃上前詢問,竟然抬出來的就是嚴耕望先生(當時已腦溢血)。他問要把嚴先生送到哪,醫護人員說按地點是忠孝醫院,救護車隨即疾駛而去。這位老學生趕去醫院探視老師,,因為當時事出突然,聯繫不如今日方便,故其打電話給中研院院長和杜正勝先生,只說嚴耕望院士送院急救。大約兩小時,院長和杜先生先後趕到醫院,他才默默離開,沿途中腦內可謂一片空白,繼之哀傷無端,深覺世事無常。這位老學生感概的說,沒想到還沒跟嚴老師見到最後一面,他就驟然離世。後來他出席嚴耕望先生告別式,其遺照乃由杜正勝代捧,多少也可以看出杜先生對嚴耕望的尊重與悼念。我們大約聊了一小時,我再送他3本書,希望他可以送給他的學生或朋友,把史家嚴先生努力寫作的故事和精神傳遞下去,也謝謝他告訴我這些故事。他說,希望我可以再寫下去,把嚴先生治史經驗談的風格繼續傳遞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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